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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親未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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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親未遂

如果無力讓某人起死回生的話,那麽至少,可以為他的死亡做些什麽。

這是顧朝朝成為法醫時,秉持的信念。

所以,在法庭上,作為李枝綁架傷害案的檢方證人出庭時,面對辯方律師對於法醫參與案件調查的質疑,顧朝朝只是微微一笑。

法醫與警察都具有參與刑事調查的權利,法醫的案件報告是刑事調查中最基礎也是最不可或缺的信息。

她看著那位衣冠楚楚的律師,說:“我勸您,最好不要在開庭前宿醉,否則審判結果不會如您所願。”

律師一驚,嘴角抽了抽:“抱歉,你什麽意思。”

朝朝歪了下頭,繼續道:“您瞇眼的頻率很高,表明對光很敏感、呼吸功能略有下降,這是酗酒和宿醉常見的表征,還有——”她頓了頓,手輕輕一指,“您左邊袖扣帶歪了……”

“我只是今早出門比較慌亂。”

律師慌忙整理袖口。

朝朝繼續:“嗯呢,右邊袖口直接沒帶。”

律師:“……”

法官的語氣嚴肅了起來:“辯方律師,你是否宿醉了。”

律師不答,抿了抿唇。

顧朝朝唇邊的笑意淡了下去,語氣嚴肅:“所以,您對法醫調查能力,還有什麽需要質疑的嗎?”

律師:“……沒有了。”

一審沒一會兒結束了,蘭夫人被監獄官帶走的時候,顧朝朝擡頭與她對視了幾秒。她微微勾起唇角,笑得十分溫和。

顧朝朝大約是不知道自己這個模樣,尤其是在當庭和辯方律師辯駁時,內容和語氣,活脫脫是第二個許言清。

*

顧朝朝在庭審結束的第二天早上拜訪了看守所,要求見蘭夫人。

她手上拿著資料,在接待廳坐了很久,看守所的警員才過來。

告訴她:“犯人拒絕探視。”

看守所冷調的日光打在朝朝的頭頂,她轉頭看向走廊盡頭的牢房,並不意外。

“那你能幫我把這份文件交給她嗎?”

朝朝把檔案袋遞給警員。

“裏面是什麽?”

朝朝:“是我收集的,她兒子蘭昭的調查報告,還有部分少管所的記錄。”

警員按規矩檢查了一下內容,確實如顧朝朝所說的,是她自己調查的關於2020年少年犯蘭昭故意殺人罪的逮捕證據,還有蘭昭的日記本。

警員:“您有什麽話,要帶給犯人嗎?”

朝朝遲疑了下,最終還是搖了搖頭。

“我沒什麽好說的,你把東西給她就行了。”

朝朝無所謂蘭夫人看不看,她盡到了自己的責任——有人在她面前主張是冤案,那麽她就會去幫忙查證。

無論這個主張的對象是誰,是親是疏。

警員好奇地看向面前這位女法醫,有些不理解她這麽做的意圖,蓋棺論定的陳年舊案有什麽好查的,還是查給一個罪犯看,吃力又不討好。

直到某天晚上查夜,他在那個姓蘭的女犯人門口,聽到了那個向來麻木冷然的女人壓抑慟人的哭聲。

警員才恍惚明白了些什麽。

*

這是距離許言清離開的第三個月。又到了一年盛夏,八月中元節的時候,李澤帶著小枝來到了親妹妹的墓前祭拜。

小枝已經改回了原名,叫白沫,戶口依然掛在李澤的名下,全名李白沫。

當年綁匪李代桃僵,把小枝草草的埋在一處荒地。白沫告訴了李澤地點,李澤知道後很快把小枝的墓地遷到了自家的墓園,葬在了父母的邊上。

李澤燒紙,白沫仔細地用抹布擦掉墓碑上的灰塵汙漬。

小枝的墓碑上的照片,是周歲時候拍下的嬰兒照。因為找不到其他照片了,唯有這張,李澤能確信無疑,是他原來的妹妹。

墓志銘是李澤動手刻上的,上面寫著,“從未死去,只是睡著。”

從未死去……

白沫靜靜地看著李澤悲戚沈默臉,她知道,他們以後的關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,通過欺騙李澤得到的親情只是在她手中短暫地停留了一下,最終還是還給了原來的那個孩子。

她沒資格怨恨。

這是白沫應得的懲罰。

……

日子滑向了冬季,年底,顧朝朝被許叔楊姨介紹了好幾個相親對象。

無一例外,全都吹了。

要麽職業不合適,要麽性格不合適,總之哪哪兒都不合適。

她接到又一個相親對象約見面的信息時,正坐在顏韞家裏,和寶寶玩。白嫩嫩的奶團子還不到周歲,躺在搖籃裏吐泡泡。

顧朝朝把手捂暖了,才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江也小朋友的臉頰。

小團子沖他甜滋滋的笑,沒有牙花的嘴巴,咕嘟吐出一嘴口水。

顏韞:“是相親對象?”

朝朝拿口水巾給寶寶擦了擦,點頭:“是啊,晚上約吃飯,不過大概率見不著面。”

顏韞:“怎麽說?”

朝朝挑了挑眉,手機在她等了會兒後震動了幾下,她絲毫不意外地看了眼信息,然後遞給了顏韞:“你自己看。”

上面寫著:不好意思,顧小姐,我們可能不太合適。你太優秀了,是我配不上你。

顏韞震驚臉:“不是……他幾分鐘前才說要約你,這才過多久啊,就不合適了?”

朝朝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。

“我所有的相親對象,都是這種——前幾分鐘說要見面,後幾分鐘立刻說自己不配不合適的。還有你不知道,有人為了拒絕見面,說自己得了絕癥,自己不孕不育,自己出了車禍的……”

得了絕癥的那個,前幾天發了自己勇攀珠峰的照片。

不孕不育的那個,結婚兩個月老婆懷孕了。

出了車禍的那個,朝朝第二天看見他活蹦亂跳去見第二個女生了。

……

總而言之,顧朝朝要是看不出來有人在背後搗鬼,就奇了怪了。

顏韞極不優雅地翻了個白眼,看著她說:“許言清,是吧。”

朝朝哼了一聲,算是應答。

而且這廝搗鬼甚至完全不遮掩,根本就知道哪些個奇葩理由肯定糊弄不了人。偏偏故意這樣,彰顯一下他的存在感。

像是生怕她把他拋諸腦後了。

不過,從表面上看,顧朝朝的表現似乎還真是這樣的。

她獨居在朗博路256號,日常生活照樣進行,工作上接連升遷,兩年已經升到了中級副主任法醫師。

許言清的離開沒對她造成任何打擊,甚至說沒有任何影響。

她從來都沒有提過他,從來沒問過他,對許言清從大洋彼岸傳來的任何一條證據線索都不關系不在意。

有時候,李澤見她都忍不住嘖嘖稱奇,對新來的實習生說:“顧博士,是個雌鷹一樣的女人。”

而顧朝朝自己呢。

她知道自己一點也沒放下。

家裏那個他常坐的單人沙發,被她當做了自己的臟衣簍或者衣架,平時的衣服懶得收拾就往上堆。

她喝光了他所有的紅茶,沒事兒就去揪他毛衣的線頭……

所有孩子氣的舉動,都在告訴顧朝朝。

算了吧,你真的很想他。

所以,當助理說意大利有個系統解剖學的研討會邀請她參加的時候,顧朝朝只猶豫了一下,就發郵件確定了參加。

明知道,就算去了意大利,也不會見到許言清的。

她坐在飛機上,有些懊惱地揉了揉太陽穴,等所有人都下了飛機,她才不緊不慢地起身夠頭頂的行李箱。

忽然,有人在她身後,伸出手越過了她的頭頂。

他幫她把行李搬了下來。

朝朝沒動,她的眼皮低著,表情有些覆雜。

身後的人有著熟悉的氣息。

“許……”她還沒說完,就被男人捂住了嘴。他的指甲修剪得很短,骨節分明,青色的脈絡在白皙的手背上若隱若現。

“別說話。”

男人只是松松地攏著他,比起兩人之間身體留下的空隙,朝朝感覺到後脖頸有著潮濕溫熱的呼吸,親密地不像話。

她有些緊張。

他的雙臂撐在她面前的椅背上——她腰的兩側,微微俯低,然後毫不客氣地在她裸露的脖子上咬了一口。

“嘶——疼——”朝朝低低地哼了一聲。

她想要回頭,卻被許言清強硬地困在了懷裏。

“別看我。”

他的唇貼上咬痕,溫柔的摩擦,聲音很輕:“但會很快……我保證,很快就能見面了。”

“還相親嗎?”他又問。

朝朝揪住椅背,咬牙道:“不相親了。”

“以後呢?”

“……不相親。”

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,溫柔地揉了揉朝朝的發絲,手指順著她的頭發,將馬尾的發繩抽掉,黑色的長發披散下來,遮住了後脖頸上淫靡的痕跡。

許言清隨後松開了她,道了聲再見。

朝朝站在原地沒動,她答應了他不看,於是就真的不看。等到有空姐上來催她下飛機,她這才瞥了一眼身後。

高瘦,穿著機長制服的背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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